凛/泉-环日飞行二十圈

注意:凛泉凛无差,充满了奇怪的展开。

灵感是森见登美彦的《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以及DJ Okawari的《Midnight Train》




 环日飞行二十圈


 

从我的手臂受伤到如今接近痊愈的尾声,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虽然我对酒精并没有太多依赖,不过这一点算不上瘾的冲动在今夜却尤为强烈。总而言之,我现在十分想来一杯鸡尾酒,慰问一下我无聊的舌头和身心。

从前某个状似我兄长的人曾经端着高脚杯感叹,“在这个国家合法地饮用一杯酒之前,汝先得环绕太阳飞上二十圈才行”。当时他杯子中的红色液体不过是番茄汁饮料而已,我如今也早已成年,对他这种故弄玄虚的措辞方式早已脱敏许久,只是不知为何在与酒精绝缘数十日的今夜会突然想起这句话。

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今夜剩余的时间里,这句话将成为我和小濑奇妙游记的最好标题。

 

当我对什么有所企图时,习惯和经验总是建议我首先选择“撒娇”。我并不对这种合理达成目的的方式有所羞耻,既然从小到大上天给我安排的身边人都无法对我弃之不顾,我相信好好麻烦他们才是对他们这份心意的最好报答。

于是我直率地看向了小濑,稍微用上了一点自下往上的视线,先强调了一遍我的手臂已经恢复正常不再需要忌口,再让他重温了一下我如何受伤的来龙去脉,我知道他绝对能一下识破前一句全是伪证,但他绝对无法抵抗下一句带来的愧疚感。

因为在一个月前,我正是因为英雄救美才落得左臂受伤的结局。英雄是谁自不必多说,至于“美人”,则是我的合租室友——濑名泉。

据我对小濑的了解,被只是共同分担房租的对象救下还害得对方受伤,且由于我在家工作过分依赖电脑的缘故,现在更是能算得上工作也岌岌可危的状态,他一定觉得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真是可悲啊小濑,完全是一厢情愿地会错意了呢。毕竟从我这个“受害者”的角度来看,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倒霉或是不幸。

谁让我暗恋他呢。

 

 

*

这本该是温和惬意的五月春夜,但我如今却无法感受到任何一丝拂面的温风。要究其原因的话,则是因为如今我正全副武装,在职业套装白大褂以外,还戴上了专业过滤空气的防毒面具。

用这个模样走在街道上的话绝对会被当作怪人吧。我这么想道,又接着以为自己肯定会迁怒起眼下这个状况的间接祸首——我的合租室友朔间凛月,但也许是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全是比我的打扮更怪异的人,再过分在乎外貌大概会被他取笑。

我与这位熊君成为室友只有短短三个月,但对他的秉性不算了如指掌也算知道了七七八八。虽然我是医生,可他又不是我的病人,并没有特地向我征求能否饮酒的必要。他会用那种可怜的视线看着我,纯粹是想让我在医生的职责和处世的习惯之间纠结罢了。

大概最好还能拉我下水也变成他的“共犯”。只要不是他一个人就好。

我知道的熊君,就是这样一个喜欢恶作剧、但又十分怕寂寞的麻烦人物。

 

在一番纠结和说教之下,我选择了折衷的方法——我既不能放任熊君自己一个人出去闲逛喝酒,也难以直接对着他的眼神说“不”,那就只能由我来监视他饮了几度的酒以及多少杯。

起初他闹着说要喝电气白兰,这种明治时期的甜味葡萄酒和穷大学生还算相配,熊君虽然长得很算年轻,但确确实实早过了囊中羞涩买不起好酒的年纪。电气白兰低廉的价格总在一遍遍提醒我它是勾兑酒的事实,但我还没皱起眉头,他又马上改口说要喝樱花马提尼或是茶费兹。

我怀疑他在故意捉弄我,因为他对我讨厌酒味这件事明明就心知肚明,还存心提出一些我根本没听过的酒的种类。

只是我的人脉比我的嗅觉伸得更远,我恰巧认识一位在附近经营酒吧的朋友。当我给自己换衣服的时候,熊君难得露出了一脸蠢样,完全不理解我动作的意味一般。

我好像被他小看了呢。

 

 

*

此刻我们正站在制糖厂的一家酒吧里面。

“制糖厂”和“酒吧”的组合实在有些奇妙,至少在我听来肯定会联想到“也许这里的鸡尾酒中加的不是冰块而是方糖”,不过据小濑的介绍,这里只是工厂的旧址而已,略加改造后成了城市中一片夜生活的好去处,酒吧的经营者和客人对这种还留有明治时代特征的建筑都很有好感。

身在这里,倒是真的让我有点想喝电气白兰了。

我能预料到小濑会答应我的要求,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和我一起出来。按照我的本意,只是想让小濑在纠结和担心之中整夜想着我而已,我甚至还故意说了几种最近的时兴鸡尾酒,以确保小濑真的是对我而不是对酒突然产生了兴趣。

真是匪夷所思,难以置信,而且无比浪费,因为在这么难得的机会面前,其实我完全还没想好该有什么对策来创造愉快的一夜。

戴着防毒面具的小濑正在和他认识的朋友聊天。小濑会打扮成这副模样,我还以为99%的原因是因为他闻到酒的味道就会头晕难受,至于剩下的1%我本来姑且自信地以为,是他不想被人看到和我站在一起。不过如今我环顾四周,发现今晚这里正在举办一个变装舞会,小濑的科学怪人打扮简直再普通不过,而穿着衬衫长裤的我反倒成了其中的异类。

我猜小濑并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也没有问题,这说明他起码对我产生了想捉弄的想法,这对小濑来说可是十分难得的。现在我看到他正在和认识的朋友聊天,我对一切比我更了解小濑的人都有种嫉妒之心,但是转念一想现在只有我能够和他住在一个屋子里,而且他现在竟然贴心地给我点了一杯酒,正好是我之前随口提到的樱花马提尼。

我怀疑我的表情已经暴露了我的惊讶,但在我接过这杯酒之前,他特地又向酒保询问了一句,它的酒精度是多少。

得到回答之后,他居然又把它从我手中拿了回去。小濑当然不会把它喝了,于是这盏樱花就在我和他之间的吧台上尴尬地等待。

刚刚和小濑聊天的朋友走了过来,刚才我分不清这位的性别,直到开口才让我确定是位男性,他打趣了小濑一句:“哦呀小泉,带男朋友来玩?怎么还管人家喝什么,控制欲太强可是会被讨厌的哦!”

他这句话真是立竿见影,小濑立刻把酒杯推回了我手里。说实话我条件反射端起酒杯只是为了掩盖我惊讶的表情,不过这樱花马提尼比我预想地好喝了很多。我总觉得它比我印象里的甜了不少。

虽然感谢这位朋友的这句话,但我还是在心里默默纠正了一点,我才不会讨厌小濑。

 

 

*

鸣君居然跟我说,他会飞。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醉了,第二反应是他疯了,总之出问题的只可能是他,而不会是我。但他丝毫没感受到我审视的目光和变差的脸色,还在继续向我解释这个飞天计划。

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还戴着防毒面具,怪不得他看不到我的表情了。

就在我独自出神之际,鸣君似乎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即兴演讲,而熊君居然在给他拍手。我第一反应是他醉了,第二反应是他故意想引回我的注意力,在我还没来得及出口讽刺他两句测试他的清醒程度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喝光的杯子,拽着我说要一起去飞行。

“哈?”我很不客气地反问,想要甩掉他的手,只是他抓住我的是左手,这就让我不得不联想到他的伤势。于是我只能被他拉着往前走,最后走进了一个宛如巨大的篮子、或者是削掉了顶的车厢的东西里面。

这其中居然还有面对面的两个座位,熊君把我按在一边,接着坐在了我的对面。

这个时候我确信他真的醉了,熊君的脸颊已经呈现出两抹酡红,眼神比他最困的时候还飘忽,并且嘴角一直挂着傻笑。我本来已经不抱希望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清晰的解释,但他居然还努力开口了:“这是恋爱改造飞天之旅第一站!”一个哈欠打断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然后像是把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也一起随着酒气吐出了,他安静了下来再没有后续。

虽然很在意我如今身处和将要面对的到底会是什么情况,但现在的熊君似乎黏住了我的思考。他趴在这个奇怪卡座的扶手上,上半身柔韧地扭曲着,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要睡觉。我觉得也许已经该适可而止,把他再带回我们的住处然后今夜便能告以终结。

但这个时候鸣君突然也走了过来,不得不说他的确应该摘得这场变装聚会的皇后桂冠,鸣君夸张地朝我们两个各抛了一个飞吻,没等我向他问清缘由就把这个半段车厢的门一把关上了。

他的怪力害得关门声尤其恐怖,我下意识躲了一下,更加错过了逃离的最佳时机。

然后我发现这个奇怪的卡座竟然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我错愕地环顾四周,我竟然飞了起来。

 

 

*

这时候我正在回忆,小濑是否有恐高症。

越是回忆我越是发现,我对他的了解真的很少。这让我很不开心,于是我想让小濑知道我正在不开心,但他似乎还没从这个现状中整理出头绪,完全没有朝我这边看,这就让我更加不开心了。

不过我想了想,一般来说,在酒吧里坐上缆车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的,此刻我们正坐在某个特别的缆车里。刚刚小濑的朋友小鸣把它叫做摩天轮,我觉得摩天轮还是该是圆圆的围成一圈的样子,这个只是用以前制糖工厂里的运输车改造出来的空中装置还不能被成为摩天轮。

刚刚小濑肯定没有仔细听解说,所以才会对此一脸茫然。不过如果他一脸认真地听着别的男人讲话,我估计又会嫉妒起来,这一点让我的心情扭曲地稍微好转了一点,于是我也开始享受坐在露天缆车里的感觉。这个半截的轿厢被工厂高耸的天花板上的铁索吊着前行,摇晃的感觉有点像在坐船,我们越升越高,越过了底下酒吧里客人们的头顶,他们中的一部分在向我们欢呼,但也有几个人试图把酒瓶砸向我们。

“哼哼,我们是令人嫉妒的一对呢。”我向小濑这么说道,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把注意力分给我,我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发现这个无顶的轿厢已经驶到了工厂的窗口,我赶紧低头以免撞上窗框。

等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我们依然浮在空中,头顶是看起来离得近了一些的夜空,吊着我们的铁索开始在两条轨道上移动,我猜测也许是以前的有轨电车的引导线改造而来的。

连小濑都放松了一点,开始在这个奇妙的角度和高度欣赏夜景,到了空中已经远离了酒味,小濑摘下了防毒面具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不管是经历多少次,一下子看到小濑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都是个不小的冲击。他真的长得特别好看。

我盯着他看的动作太过明显,他又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当然完全不怕他,不过还想多享受一会儿和他平和地坐在空中的时光,于是把目光投向下方,制糖工厂以外的地方是文化区,墙壁上满是涂鸦,凹陷的广场上仿佛在开什么祭典,烧烤和寿喜锅的香味一直飘到我们周围。

这里还真是个有趣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鸣会把今夜乘坐它的机会让给我们。

我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站了起来,因为我想起了小鸣附加上的那个条件。

而这个念头刚刚回到我的脑海里,下一秒,在我和小濑之间的那块底板一下打开,露出了一个大洞。

“小濑!小濑!”我试图唤起他的注意,小濑困惑又不耐烦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情是紧张还是兴奋,“小濑我爱你!你也快说爱我,快点快点!”

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真是有趣极了,“恼羞成怒”这个词语里提到的三种大概在其中各占了三成,至于剩下的一成倒是有些让我难以捉摸,但我已经没有机会仔细揣摩了,因为我的座位也开始松动。我马上要掉下去了。

“小濑,只要说一句‘我爱你’就可以了。”我试图换一条深情路线,也许能击中他的心软博得一条生路。

“我……”

我一下扑到他的身上抓住了他的腰,不能换来他的一句告白那起码也要拉着他一起殉情。但被下面的风拉扯的我挣扎起来只像是要扒掉他的裤子。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相信他差一点就能说出这句话了。

 

 

*

匪夷所思的事情接连发生,熊君居然在我面前突然掉了下去,接着他的座位和我们之间的底板又迅速合上,我赶紧向下俯视,看到一队穿着玩偶熊服装的人正好路过,然后他们接住了熊君又立刻毫不减缓速度地向前走去。

我被这些古怪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乘坐着的这个奇怪的东西依旧没有停止,我望了望铁轨也一时看不到终点。说实话我现在对熊君担心得要死,虽然我们离地面并没有多远,他也看起来被人救走了,但不管是会突然塌陷的地板还是会松动的座椅都诡异无比,那些玩偶熊也充满了难以理喻的要素,难道说熊君真的是熊,现在已经回到同类们之间了吗?

当我发现自己出现这种奇怪的想法时,我赶紧命令自己换个地方担忧。在后半程我一直抓紧着身下这个东西的厢壁,以防我也会突然掉下去,但我这种杞忧最终没有应验,我平稳地坐到了它的终点——一个搭建起来的高耸的舞台背部。

有几个穿着统一式样文化服的女学生在终点站向我招呼,她们手里拿着厚厚的纸张和用来喊话的喇叭,我怀疑她们正在排练什么戏剧,但这和我毫无关系,我得去找我的室友,他已经因为我受了手臂的伤,如今要是雪上加霜再摔出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我向女学生们询问是否见过一队玩偶熊里的一位熊君,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这种提问方法未免太过古怪,但她们居然都听懂了,并且露出综艺节目里那种将要揭晓一切整蛊真相的MC的笑容,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我的心头,但为时已晚——她们抓住我的肩膀和手臂,然后面前那堵看起来是舞台背景的幕墙缓缓旋转,我们转到了舞台的正面。

只见那里最中央放着一把华丽但恶俗的椅子,上面横躺着一个人,然后我看到舞台的另一边连接着一个更大型的空中缆车站台。椅子上的人听到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时弹了起来,摘掉了眼罩扔给我身边的女学生,我瞥了一眼,发现那上面的图案是同样华丽又恶俗的两个宗教画太阳。脚步声越来越响,原来就是那一队玩偶熊人士齐齐迈上舞台,他们分成两列站在那张椅子的两侧,我仔细搜寻了一遍,在里面却没发现熊君的身影。

“喂——”我想开口找人,但接下来的情景更加匪夷所思,第一只熊开始脱掉身上的毛绒玩偶服,最后从里面竟然变出一位兔女郎来。此时我突然想起防毒面具在情急之下竟然丢在了空中缆车里,太过失策,不然我还可以用它来遮掩一下我惊愕的表情。

一只只熊变成了一位位兔女郎,但她们每个人亮相之后又用一句女高音咏叹调做了自己的开场白。我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下流还是高雅,只能再次评价为“华丽的恶俗”。刚刚那个椅子上的人大概就是这个舞台的监督,他叉着腰站着,大笑的样子仿佛阅兵的国王,舞台灯光打在他的一头橙发上,倒像是真的给他加冕了一顶王冠。他一个个巡视过自己的舞台演员,停留在最后一只熊面前。

我心想,不会吧。

最后一只熊脱下了自己的玩偶服,里面是穿着衬衫长裤的熊君。

 

 

*

我想,小濑一定没有过唱歌剧的经验。

毕竟一般人都没有。但小濑是我的世界里最特别的人,不如把我的世界里的标准定为“一般人都唱过歌剧”好了。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在我们周围所有高歌的演员、那位兴奋的舞台监督、包括我自己,都平凡了起来。

按理说我应该感谢某个状似我兄长的人曾经教过我歌剧,使得我能够在今夜乱入这个舞台,但在我最新制定的法则之下,我已无法和小濑共同成为世界中心最特别的一对情侣,于是我就理应再对他添上一层怨恨。不过我的兄长应该感谢这位怪人舞台监督,他竟然指名我成为这一场的主角,哪怕我根本没看过他的剧本,甚至还要求小濑来做我的女主角。所以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总之此时此刻,小濑正被我带着起舞,他在一个甩出去的动作时明显想要逃离,但我又用力把他拉转回来,这里他应该倒进我的臂弯,他很是嫌弃地换了一种舞步,我只能不甘心地捂着左臂,似乎疼痛又在发作。我这种行径虽然动机不纯但是收效显著,小濑皱着眉头避开了我的手臂,两步之后又旋转回来。

哇哦,突然之间眼前景色一变,我仰视着小濑漂亮的脸。小濑居然反客为主,揽住了我的腰把我放倒在他怀里。

这个视角的小濑真是充满了男友力,无论换成是谁都一定会心动的吧。不过能看到这种绝景的只应该有我才对,我对自己的任性姑且也有点自觉,不过这一点也完全不想改就是了。

在酒精气味浓郁的夜晚于高台上伴着歌剧起舞,而且我们还是一个乘坐空中缆车到达,一个被穿着玩偶熊服装的兔女郎搬运过来,这着实可谓是光怪陆离的经历,今夜还有很长,我也不会和小濑舞至天明,那位舞台监督已经站上椅子朝我们喝彩,他旋即又跳入舞台,搅乱了所有女孩子的队形,又强硬地拉开了黏在一起的我和小濑。

舞台监督站在我们之间,把我和小濑的手又叠在了一起。我的心情顿时好转,开始聆听他在唱着什么歌词,真没想到他这么瘦小的身躯里倒是有这样的中气:

“今夜我们把太阳摘下

要把它做成桂冠上的花

远来的箭矢勾在枝桠

乔装打扮早已遭到揭发

眼波纠缠心乱如麻

若即若离彼此按捺

究竟你们被施了什么魔法

这对恋人是否有了回答?“

要不是我的一只手正抓着小濑不放,我真想给他立刻鼓起掌来。不管是比喻还是观察都做了正合我意的夸张,而且这已经是我们今夜第二次被错认成情侣了,恐怕以后小濑再也不愿意陪我出门了,那更要趁今夜这个机会好好过一把瘾。

舞台监督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顶金色锡纸做的王冠,上面还真的如他所唱各顶着一个太阳,他给我戴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什么站上领奖台的运动员,拜我的体质所赐我自然与任何运动的奖项绝缘,这回的体验还真算得上新鲜。接着他又想给小濑也戴上这个王冠,小濑明显想躲开逃走,但我拉着他的手用上了一点力,他最后还是被动作灵活的舞台监督得逞了。

这样戴着王冠并排站在一起,我又突然觉得仿佛像是在拍婚礼照影。

 

 

*

这一切真的太莫名其妙了。

这一定不是今夜我的第一次感叹,料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我真的已经快受够了。就在我被怪人包围磕磕绊绊地跳了半支舞又被强硬戴上一定玩具王冠之后,我刚甩开熊君的手,还没来得及抱怨,脚下的地板居然就像空中缆车时那样突然打开了一个洞,接着我就掉了下去。

熊君扒着洞口喊我名字的模样其实有点令我感动,看着他掉下去时候的我脸上有露出这么害怕的神情吗?在我经历了瞬间失重带来的心慌之后,我发现这个舞台底下竟然连通着一条滑滑梯。

是的,不是那种常用的奈落机关或是升降梯,而是像公园里或是水上乐园里那样的滑滑梯。

在一段惊险的加速和下降之后,我在管道里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一锅寿喜烧之前。

我此刻的形象一定是历史最糟糕,我再一次深切后悔起为什么没有把防毒面具一直戴在头上。环顾四周之后,我发现舞台就在我的不远处,莫非这个高耸于空中的奇妙舞台就是利用缆车上去,又借由这种孩子气的方式退场吗?我朝那边眺望,舞台上似乎发生了一点骚乱,难道熊君还没发现我的平安降落而在找人麻烦吗?

我叹了口气,不禁想到了他受伤的经过。

其实整个过程都算不上一个故事,全程用三句话就可以概括,某天晚上我和他一起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我被某个醉鬼缠上了,熊君和他打架时被砸伤了手臂。醉鬼大概在我厌恶对象的前三之中可以占据一席之地,我最喜欢熊君的一点大概是他虽然也喜爱饮酒,但从不喝得一身酒臭,也几乎没有醉到失去过意识,那一天他会像一个醉鬼一样忽然就大打出手,说真的有点吓到了我。在我把他们拉开的时候他的手臂已经在流血了,这一幕经常在我的脑海里重演,我当然觉得过意不去,也很愧疚,不过除此之外,其实我对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突然有人打断了我,我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如今我正坐在寿喜锅前,隔着香气和热气一并氤氲的煮锅,我看到对面坐着一个红发的年轻人,他正一脸严肃地询问是否要为我提供帮助。

“啊,不好意思,我并不是准备来吃这个的。”我以为他是这边祭典上负责食品贩卖的工作人员,正准备告辞离开之时,他又开口了,“不,您误会了,我也是这里的区区食客而已。今夜于此得见可能也是缘分,方才见您愁眉不展又经常望向那边的舞台,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困扰才冒昧搭话的。”

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对面的年轻人看起来最多刚刚成年,被这样的小鬼搭话是否要帮忙还真是丢脸。虽说如此,但我拒绝他的好意的主要原因还是,我所烦恼的估计他也帮不上忙。

我纠结了一会儿是继续坐在这里还是走向舞台那边,不过那边的喧闹似乎渐渐平息,似乎也有几个人影在向这边走来。于是我暂时决定等着熊君前来找我,把目光移向桌子对面时,发现这个刚刚还说要帮我排忧解难的小鬼自己也一脸愁容。

“那你呢,”我难得主动向人搭话,“看起来不是也很烦恼嘛?”

他的眉头纠结了起来,捏着啤酒罐的手紧了又松,最后从身旁又搬上桌了许多东西,清酒、梅酒、米酒、杜松子酒、波本、味美思……甚至还有伏特加和中国白酒。虽说今夜我已经历了太多震撼,这一小小的出乎意料本该无法再惊讶到我才对,但我看着对方未脱稚嫩的脸和面前这一小型酒的展览会,还是不禁咋舌——莫非我遇到了一个深藏不露的酒鬼?

“我的确有一个烦恼……”他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其实上个月我度过了我的二十岁生日,现在我就是可以合法饮酒的成年人了。但是我曾经从我父母那边听到一个可怕的消息……那就是当我喝下某一种酒的时候,我……我就会变成接吻狂魔。”

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展开,我的内心充满问号,可以反问的地方实在过多以至于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多半是你的父母曾经随口开的玩笑而已,我刚想这么回答他的时候。

“酒是成人世界的必需品吧!尤其是背负着我这样的家族之名的人,不仅不能不会喝酒,我认为没有不擅长的一种酒也比较好也说不定……”

说话这么婉转曲折,也许真的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但是麻烦小鬼的本质也不会改变就是了。

“况且虽然和它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除了是必须要忍耐的应酬对象以外,酒这种东西本身还是挺有趣的,有着我不知道的故事和背景,有自己的诞生和成长……如今因为对潜在的风险而烦恼着,仿佛是对所有的酒都敬而远之了起来,这样的心情真的有点难受啊。”年轻人落寞地叹了一口气,真没想道他面对酒也能有这样哲学家一般的感慨。

他最后又叹息了一句,“也许我会想这么多,只是因为我喜欢上了酒而已。”

我沉默了下来,不仅是与人交流的嘴安静了下来,连我的心绪和脑海都一片寂静。

最后我想道,今夜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似乎人人都能看穿我的心。如果说鸣君只是恋爱脑通常发作,空中舞台上的怪人发言跳脱离奇,那我面前的小鬼看起来一本正经,而且对我和熊君的故事应该全然不知,竟然也能说出句句都像是隐喻的慨叹来,也许我该反思的不是他人洞察太多,而是我过于疑神疑鬼,把接触时间理解成合租同住的日子,把应酬对象理解成分摊租费的舍友关系,然后随着他人的话语开始畅想熊君的童年和学生时代,最后落点在因为我的犹豫而对熊君也敬而远之起来。

毕竟,谁让我暗恋他呢。

“那就喝吧,一直找到会让你变成接吻狂魔的那一种为止。现在就开始也无所谓,因为……我突然也有一点想喝酒了。”

 

 

*

小濑掉下去的洞口马上又关闭了,我连跳下去和他殉情都做不到。我差点在台上和那位舞台监督打起来,但他意外地灵活,躲过了好几次我的攻击,最后还趁我不注意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往前踉跄了一步,突然脚下也出现了一个大洞。不过幸好如此,在下坠碰到管壁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原来这个舞台下面连通着一个滑梯。

说不上是气愤还是安心,总之我怀着复杂的从出口处站了起来,我和小濑掉落的洞口并不是同一个,看起来我们也被引导向了不同的地方,我环顾四周开始寻找他的身影。

在这个变故之前我的心情都很不错,甚至都已经暗下决心在一舞终了的时候就要强吻小濑。如果他能楞上三秒再推开我,那我也已经赚到了。当然五秒更好。

但现在到了嘴边的小濑又飞走了,我很不爽地想着,想起他的头上应该和我一样戴着金色的王冠,也许可以成为夜色中显眼的标志——果然,我在那一片寿喜锅的热气中看到了金色的闪光。

我以前曾经在心里把小濑比作天上的明星,如今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他正在自己发着光等我去找他。

我向那边走过去,远远看到他的对面似乎还坐着一个人。我妒火中烧,真是没想到这短短的一会儿他已经见异思迁找了别人,我加快了一点步伐,准备人赃俱获现场抓捕,然后我一定要大闹一通,让小濑知道他绝对无法摆脱我。

但是我看到小濑突然站了起来,并且朝我走来。奇怪的是他的脚步似乎有些摇晃,看起来就像喝了酒。

但小濑是不可能喝酒的,我对于这点认知就像是“小濑不喜欢我”一样笃定。

那难道是他困了?的确平时这个时间他已经在睡他的美容觉了,今天光是能陪我到现在我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还是说小濑又遇到了什么缠人的变态,还和人打架了?我瞬间紧张起来,跑了几步,“喂——小濑——”

我的话断在了一半,因为小濑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他竟然真的眼神发晕,甚至呼吸还带着轻微的酒气。

为什么我会知道呢?因为小濑居然吻了我。

那一分钟里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完全没有空余的大脑空间去处理了,惊愕在我心里砰砰砰爆炸,让我觉得仿佛胸腔里放了一万枚烟花。

我似乎听到有谁感慨了一句,“Oh my god!原来是喝了波本会变成接吻狂魔!”

 

 

Fin.


对自己的一次挑战和尝试,想写出光怪陆离的酒精之夜的感觉。

标题这句话来自某条推,原话是形容美国的饮酒制度。

另外岚岚代表飞行,leo代表太阳,司司代表刚成年的二十圈。所以三段故事连起来才是“环日飞行二十圈”,对这个夜晚的最好概括wwww

最后泉泉是清醒的!有意识的!


评论 ( 10 )
热度 ( 194 )
  1.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F4U-1D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