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心10:00/24h】狮心-夏が終わった

◇属于狮心的、夏季的、另一个世界的平凡的故事。

◆狮心纪念日快乐~



夏が終わった



「新绿」

 

 

濑名泉十七岁的小暑恰逢七夕。

 

小暑乃有三侯:一侯温风至,二侯莲始开,三侯鹰乃学习。天之川在头顶流动着温柔璀璨的银辉,入夜后的风带着渐冷下的暑热拂动暖帘,裹挟来一丝清幽莲香与一声雏鹰啼哕。濑名泉从玄关处抬头,匀了一眼给屋外汤河源的夜空,素白的短袖衬衫与古朴的温泉旅馆并不十分相称,但他干净好看,恭依从命与了承愿致也遮不住眉眼发梢精致的少年气,每个向他报以登记信息的客人都暗自承认,旅店打工的男孩子是夏日清爽的风景线。

 

最后两位预定今日入住的客人也结束了手续,他敲了敲发酸的后颈,恰逢姑妈来取今日的名册,见状抓起侄子推向门外,愿意在暑假从东京来到乡间小镇给旅馆帮忙的高中男生已是温柔难得,不愿泡进来去过诸多陌生人的温泉残汤自然也是可被谅解的小小洁癖,于是在夜间的清扫完成前,不如让自银河一直流到坂道之上的温风吹去几分疲惫。

 

十点过后的汤河源已阒无人烟更无车迹,濑名泉放心仰着头舒缓肌肉,同时也可欣赏夜空,牛郎和织女此刻大概正在浩瀚的星河之上相会吧,他应景地回忆了一遍传说故事,没料到也应景地身体力行了一回,在这七夕之夜猝不及防撞上了一次邂逅。

 

“——啊,是れおくん啊。”

 

与他不期而遇的是月永レオ,一个在濑名泉来到姑妈的温泉旅馆的头一天便认识的当地人。旅馆的温泉可单独购票进入,对经常光顾的本镇居民更是打了三折的优惠,月永レオ是混在主妇与老爷爷之间显眼的男子高中生,年岁相仿加之对方的自来熟,在一瓶月永レオ请客的冰牛奶之后,友谊就像过瘾的慨叹一样脱口而出。

 

但也许只是月永レオ单方面的亲睦加深而已,濑名泉有时候会想。就像他不太能理解为何有人在夏天也对温泉那么热衷一样,他对月永レオ的热情常常不知如何应对。都市社交的礼貌总以平等的互惠互利为一大准则,交往双方付出的好意应该左右均衡,但这理论套在月永レオ身上似乎就难以践行,濑名泉听到他今夜的开场白“月色好美但濑名你更美”时又一次窘迫得转过了脸。难道我也要回复一句“れおくん可爱得就像天上的星星”吗?

 

他们沿着坂道散步,闲聊时断时续,仿佛线香花火在夜色里短短燃烧,流光熄灭之后是沉默的空隙,接着月永レオ再取出一根又一根,名为“今日的晚餐内容”、“本月下旬的花火大会”、“暑假实践报告”等等,执意要用它们的微光照亮濑名泉的脸。在都会长大的濑名泉虽然习得了礼貌耐心的家教,但也许这样的环境也培养出了他根性里的高姿态,他在东京给自己打包行李时便想道,在汤河源一定要收敛起都会居民的口吻,他觉得他们会羡慕嫉妒,也担心自己回忆着五光十色的都市就开始厌倦那里的单调。于是他只是附和着月永レオ的喋喋不休,线香花火溅射出的火星短暂照耀过他的心海,但依旧对自己的生活只字未提。

 

月永レオ在半小时的散步里热情演讲了自己的整个暑假计划,最后终于也败给了口干舌燥,幸好自动贩卖机永远是安心信赖的夜间灯塔,两枚硬币换来一罐冰爽饮料,怕冷的月永レオ对冷饮也不那么在行,冰凉的瓶身在他两只手之间辗转反侧,最后打开的时候震荡出的气泡恨不得一直淌到肘弯。

 

濑名泉终于情不自禁,一个笑容溶化在光与影之间。几只飞蛾也逐光而来,振翅的频率与月永レオ的眼睫翕动逐渐合拍,冰镇过的汽水在夏夜里也开始温热。月永レオ觉得自己正在被蛊惑和催眠。

 

“真是很有夏天和れおくん的风味呢。”

 

 

濑名泉醒得很早,一是归于自律的生物时钟,二是归于崭新的睡眠环境。习惯与陌生两个截然相反的条件一起作用,倒是让旅馆上下的雇员们都一致惊叹,老板娘叫来帮忙的东京小子竟没有一点惫懒怠惰。这个时间点天色尚早,梅雨季还留了一点尾梢的雨水,后半夜下至方才,檐水和着远处乌鸦的啼鸣惊醒清晨,濑名泉推开木窗一缝,厚重的雨露压弯了花瓣,被凉风一同拂落到他的手背上,然后流向手肘。

 

今天他在清晨便想起了月永レオ。

 

姑妈给他今日换了个差事,到底并不真需要累着自己的侄儿,每个岗位都短暂体验一番的旅馆见习比同学们的暑期实践倒是有趣了很多。濑名泉被带到准备晨间料理的厨房,再简化的怀石料理也不是外行能够随便染指,故而他只负责最后的摆盘。朝颜形状的瓷盏盛着一口开胃酒,盐烧的时令旬鱼卧在小小竹筏之上,濑名泉紧张地屏气凝神,两瓣薄荷叶和四分之一片柠檬终于在果冻上拼好了造型。他直腰长舒了一口气,却被一旁的主厨师傅大力拍了几下背,“不需要这么紧张嘛,料理和旅行都是为了让人放轻松享受愉快的啊!”

 

濑名泉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刘海,回想起方才这句话,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紧绷,就像新闻的社会板块总是关心都市人的压力和心态问题,自己只是在任何地方都习惯精益求精而已,是不是就会被看作性格压抑呢。他脱掉浴衣冲洗干净身体,早晨的温泉还没有迎来过客人,正好适合身心放松,室内汤池如今显得空空荡荡让人不安,濑名泉干脆去了靠山傍林的露天温泉。

 

结果竟然已经被月永レオ捷足先登了。濑名泉皱了皱眉头,但好歹还不算陌生人的月永レオ降低了一点他的抵触。れおくん真的好喜欢温泉啊,他在汤池的另一侧坐下感慨。天然的热水搭配山林清冽的早晨空气十分令人受用,濑名泉差点被蒸腾出回笼觉的睡意,幸好月永レオ动静很大地破水而出,濑名泉睁开看了他一眼,就看见对方光着身子朝他大步走来。

 

那种窘迫的感觉再次随着水雾迷漫在脑海之中,濑名泉的声音被泡得发软,“别过来啊,很热的。”

 

月永レオ在离他一臂的距离上坐下了,还是很近,远远超过了濑名泉安心舒适的社交距离,尤其还是在明明只有两个人的空旷空间里。但方才在料理准备间听到的那句告诫再次回响,也许是想要试着将自己的步调和乡村小镇的节奏调到同频,濑名泉奇妙地默许了在自己身边玩着水的月永レオ。

 

不过他还没默许月永レオ可以随便触碰他裸露的皮肤。起初以为是有虫子落到了颈后,洁癖发作的濑名泉的反应算得上过激,被兜头落下的水花打湿了头发的月永レオ手指顿在空中,“濑名的肌肉太僵硬了,帮你按摩吧!来享受我的服务好了!”濑名泉看到他湿透的头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月永レオ毫不在乎,上半身探出石岸,他采来一朵晨开的朝颜,笑容似乎把花瓣上的露水也酿成了酒,和着温热雾气醺得濑名泉几欲醉倒。

 

“送给你!濑名的脸像它一样好看,皱着眉头太浪费啦。”

 

穿浴衣的时候月永レオ对他的模样又夸张地赞叹了一番,并且大呼小叫为什么濑名平时在温泉旅馆打工却不和其他大人一样穿上和式服装呢,绝对很合适的。“也许就是为了躲避像你现在这样烦人的评价也说不定?”说完他不经意瞥过镜子,发现了自己的笑意。

 

也许的确开始享受这里的生活了。把这段时间当作度假似乎也挺不错。

 

月永レオ对他平时的衬衫长裤虽然也没有怨言,但果然还是缠着想多看看他穿和服的样子。于是花火大会成了最合适的借口,月永レオ说这里去热海的沙滩只需要一站车程,电车直到晚上九点半都还在通行,他又说今年会有五千发烟花在海面上空爆裂,说不定会惊动宇宙人,他还说妹妹也约了同学一起去看,自己被无情地告诫了不要像个跟踪狂一样尾随哦哥哥也叫上朋友吧,如果一个都约不到的话也太逊了,要是濑名不答应他就要去唤醒吸血鬼了……

 

但濑名泉没有答应,只是沉默。并不是对两个男子高中生去看烟花或是奇怪的宇宙人和吸血鬼感到顾虑,他只是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在这里留那么久。他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也不会给别人暧昧的希望,于是他诚恳地回答:“れおくん,也许那个时候我不在这里了,所以不确定的事我也没办法答应你。”

 

月永レオ勾着他的肩膀耍赖,使尽了甜言蜜语软磨硬泡,最后濑名泉说:“我得回东京去的,抱歉れおくん,我并不属于这里啊。”

 

他听见传来的月永レオ拖得长长的鼻音,然后肩膀上的手臂松开了,反倒是被拒绝的人安慰了他两句:“嘛,这也的确没办法了。那这几天我会用力多找濑名来玩的!给我做好觉悟吧!啊,干脆我也在这里打工好了!”

 

他听见自己不断发出疑问的心声,只是萍水相逢,有必要变得友睦亲密起来吗?自己只不过是一名偶然的过客,和来这里进行旅游的观光客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意外地在暑假给姑姑帮忙,只是意外地在负责温泉票售卖的那天碰到了月永レオ,只是意外地在这个人口不到三千的小镇年龄接近,要是变成会在记忆里留下印象那种程度的朋友的话,和这段记忆作别的时候不会觉得痛苦吗?

 

他听见自己的回答:“れおくん也许是个意外无情的人……”糟糕,不小心把埋怨也说出了口。

 

但月永レオ的意志不会以他的口误而转移,当天下午依旧在学习摆盘的濑名泉就看见他提着两个鱼篓跟在采买的大叔后头迈进了厨房。

 

濑名泉夹着两块炖牛肉用眼神向主厨传递自己的匪夷所思,“濑名君!别愣着,酱汁要滴下去了!”于是他只好继续埋头研究如何码成艺术又和谐的块垒,顺便用余光观察月永レオ,后者熟练地用食中二指夹起一条活鱼,拍晕破膛去骨行云流水。

 

这也是和“本地人”之间的差距吗,濑名泉心想,还是说月永レオ其实是个天才,是和自己这个普通人有着差距。

 

“我老爹是渔民啦,在这一带可是相当有名的哦!”为了错开客人的用餐时间,他们在饭点之前用了晚餐。月永レオ交换到了濑名泉身边的座位,向他解释自己轻松通过打工申请和熟练手法的理由。濑名泉有点惊讶,他以为月永レオ是个粗枝大叶异想天开的家伙,原来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注意到了自己的眼神还特地过来道明缘由。他咬了一口炸鱼天妇罗,里面的鱼肉正是经身边人之手料理,鱼刺剔得干干净净,而脆弱的鱼皮还完整保留。“这种事情有必要特地告诉我吗,我并没有感兴趣哦。”

 

月永レオ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老爹也没有强迫我继承渔船,还总是问我想不想升学啊去东京啊,以前觉得东京好远,ルカ也说大都会的人们可能脾气都很坏……不过遇到了濑名之后觉得,‘啊,如果东京都是这样的美人的话,那里绝对是乐园是天堂了吧,我一定要去!’顺便一提,我将来是要成为作曲家的,不是在这种地方给祭典敲锣打鼓,而是真真正正的让东京街头也回荡着我的曲子的那种!”

 

濑名泉咬着半截鱼惊讶地忘了咀嚼,桌子边另外的几位厨师和女侍应已经笑着鼓起了掌,“月永你小子!很不错嘛!将来成了有名人会不会上电视啊,要上富士台啊我家只能收到这个的!”“要给老家打广告哦!”“你老爹的海鲜铺会不会成为观光点啊,要不现在就给我签个名吧!”月永レオ毫不羞涩地笑着一一答应,还夸下更加不害臊的海口。

 

濑名泉艰难地咽下一口,他是这个小小餐桌上唯一的外乡人,也是在他们畅想描绘的那个地方出生、成长的当地人。日本明明已经这么小了,我和你以及你们之间却依旧如此遥远。一部分的他觉得他们天真可笑,去东京找寻梦想只会碰壁得头破血流,另一部分的他又无比羡慕,那么闪闪发光、直率又纯粹的他和他的梦想,的确无论是哪一个,濑名泉都不希望看到破碎后的样子。

 

月永レオ是个不错的家伙,自己在这里短暂逗留的这段时间里,和他一起度过夏天的一部分似乎也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

 

 

旅馆门前青缸里的莲叶渐渐丰厚,箱笼和青叠在梅雨季生出的霉味点点消散,濑名泉正准备告别一年里最后凉润温和的傍晚迎接炽烈的暑意,气温又在一夜之间忽然跌落。

 

不安定得就像月永レオ一样。

 

濑名泉叹口气,月永レオ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患上了夏季感冒。虽然症状轻微还不需要卧床,但接连不断的喷嚏还是把他从厨房的料理台前赶走了。“虽然一开始也不是为了钱才来打工的,但是像这样突然闲下来还真是浑身难受啊!”濑名泉用眼神勒令他闭上嘴以休养喉咙,并且表示他的不适是因为病毒而不是空闲。

 

但他马上也开始检讨自己,昨天不应该答应和他去捕虾的。月永レオ的确经验丰富动作娴熟,然而河水比空气更先反映出降温的征兆,他站在齐膝深的水里等待网里的动静,拽起来的一罾丰收鲜活跳脱,每一尾虾挣出的水珠在濑名泉面前晶莹闪烁,“濑名!这样的河鲜在东京可吃不到哦!”醉炝抑或白烧,天妇罗还是压成虾饼,月永レオ对烹饪方式略有纠结,拿着锅铲举棋不定,濑名泉的料理技能仅限装点摆盘,不过见过世面的东京人还是回忆了一通下过的馆子,“中华料理那样的油炸……如何?”

 

月永レオ兴致勃勃地立刻要开始实践,噼里啪啦的油花让濑名泉望而生畏,他叫了好几声“れおくん”对方依然没有收敛,最后用盖过油爆声响的大喊回答了一句:“别担心啦,就算我家的厨房爆炸,我也不会让濑名美丽的脸受伤的!”

 

可惜说下漂亮话的人不仅没有端出一盘成功的料理,自己还在一夜之后就被感冒轻易打倒了。濑名泉从姑妈那里要来了清热解毒的草药茶,但月永レオ躲过头去就是不肯喝,濑名泉气得用上手去掰过他的脸,“笨蛋笨蛋笨蛋!烦死了我再也不想管你了!”

 

月永レオ恐慌地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担心他一时的气话就要成真。他努力喝了一口,还是眉头一苦立刻吐了出来,“不行,没有一点奖励的话我真的勉强不了!”

 

“你要什么?”

 

“濑名穿一次和服给我看吧!”

 

“……可以。”

 

“??竟然真的答应了吗?啊不行!太浪费了!我要重新许愿那个不算不算!”

 

“给我适可而止啊,再得寸进尺的话我真的会——”

 

“濑名。”月永レオ打断了他,端起奇苦无比的药茶仰头一饮而尽,舌上的余味苦得他差点流出眼泪,“和我去看花火大会吧。如果那一天你还没有回去的话,和我去看吧。”

 

 

 

 

 

「薄明」

 


月永レオ二十七岁的七夕恰逢小暑。

 

七夕乃有三大习俗:一为装饰竹枝,二为在短册上书写心愿,三为赏河汉天川。临河的公寓楼入夏虽能欣赏流萤,却也要面临蚊蚋之扰,但若在七夕之夜也紧闭纱窗未免太过辜负璀璨星河,琉璃风铃垂下写着“涼しい”的纸条,和它一同挂在窗棂上的是空间不够只能简化的竹叶与彩笺。

 

“濑名,写了怎样的愿望啊?”在月永レオ凑过来之前,濑名泉抢先合上了自己刚刚写好的短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顺便一提我写的是‘希望濑名能够永远幸福’哦!濑名写的一定是和我相对应的对吧,我有这个自信!”

 

濑名泉哼了一声,率先把自己的短册系到了窗棂下的竹枝上,他转身拿过月永レオ手中的纸条,拿笔改了一个助词,“这样才算是完全对应。”

 

夏日的温风自银河而来,吹散了河边苇丛中的流萤,吹扰了袅袅薰燃的蚊香,吹响了细净清明的风铃,也把濑名泉方才系上的短册吹动,露出了其上一笔一划书写下的祈愿——希望与雷欧君能够永远幸福。

 

 

十七岁回到东京后的新学期,在进路意愿调查表上濑名泉第一次写下了“升学”。他做的另一个决定是上了大学后离开家庭独自生活,家事技能从零学起,学业以外的时间贡献给了兼职和简历投递。肯定是被月永レオ的光芒影响,他也想再次拾起曾经“成为平面模特”的梦想。

 

母亲对他的突然独立半喜半忧,在收拾租居的时候叮咛了一程的生活苦甜,濑名泉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年纪其实并没有超前的成熟,相反还有着同龄人之间大多已褪去的对父母的亲密依恋。父母告别之后他看着簇新锃亮的锅碗瓢盆发了一会儿呆,四周安静得很,毫无一丝烟火气息,于是他只能自己和自己开个玩笑,看,垃圾分类教会了我收纳的入门,放对地方的话语可以珍藏更久,把窍门技巧学在手里,把告诫教诲收进脑里,把不舍关心藏进心里。

 

就像他把月永レオ在灿光流火之下的那句话收藏进了自己的眼睛里,当他闭上眼,那幅画面就会轻易地再次浮现。

 

但濑名泉现在需要的是睁开眼的清醒生活。母亲留下的食材丰盛得显然会变成过剩,需要烈火烹油的炸物他还不太上手,天色尚早,猪肩里脊肉和梅子牛蒡一道上火炖煮,一人食的最寂寞之处莫过于为了控制菜量只能减少菜品,一道菜的确已够填饱一个肚子,然而只有一剂味道又如何算得上生活呢?

 

他忽然有些难过,把父母老师同学姑妈表姐和月永レオ都想念了一通,最后打了一碗蛋剥了两只虾,管它浪不浪费,濑名泉现在就想要一抹仪式感来怀念海洋的味道。

 

濑名泉在大学的头两年时常怀疑月永レオ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一个人,回忆像被暑气蒸腾过一般朦胧不清,他似乎也的确想不起月永レオ对他许下过什么海誓山盟,而自己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那个提问。为了存钱他把暑假也用在了兼职上,自然也没时间再去汤河源悠闲度过夏日,月永レオ和他的那个夏天可以比喻成所有七八月间的风物,是玻子汽水里的碳酸,是升空花火的焰心,是冰镇西瓜的凝露,是最美最好、但也是最短暂最脆弱的那部分。

 

幸好姑妈会给他寄来问候的明信片与土特产,在二年级的暑假,他在那一堆干货里终于收到了月永レオ的一张信札,摸来似是粘窗和纸的一角,其上寥寥数字组成一句情话——现在就想去往你的身旁。

 

濑名泉盯着信札毛糙的边缘晃神,满是水汽的回忆又如潮汐一般涨来退去。他想,这算是终于捅破的那层窗户纸吗。

 

但又花了一年月永レオ才真正将自己的允诺践行。月永レオ压着鸭舌帽在新宿站等濑名泉来接他的时候,把目光投向了天空,似乎听见有夏季烟花升上天空的声音,不过掩在楼房之后,最多只能看见边缘发白的硝烟。妹妹在春天已经结婚,上门女婿正好可以培养成海鲜铺的接班人,全家围坐在一起吃临行前的最后一餐时,父亲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好让他知道自己依旧身体硬朗。想去东京就去吧,梦想和对象都要好好追求啊。

 

大城市的热岛效应让月永レオ咋舌,刘海已经收进帽中,略长的发尾也比平时扎束得更高,他庆幸自己轻装赴京,除了一个行李箱外随身只带着家人们送他的御守,里面收着一朵已经风干的朝颜花。

 

他和濑名泉的重逢平淡无奇,起码当时当场当面无波无澜。濑名泉在走上相认之前于台阶另一头看了他五分钟,而在他做心理准备的时候月永レオ也在帽檐下打量他。所以他们的万丈浪涛都已经翻滚过又平息下,最后濑名泉拉过他的行李箱,月永レオ跟在他后面,在对他而言迷宫一样的车站里绕,他一边走一边盯着濑名泉的后脑勺,幸好,幸好自己为了能够最快看见他而没有到处乱窜。

 

不然人潮涌动、路口错杂,他一定会在来到东京的第一夜就丢失了濑名泉的。

 

月永レオ在濑名泉家解决了食宿问题,工作的着落就得他自己努力。虽然他在箱子里带来了自己创作的一沓乐谱,不过他至少还懂得音符不会站起来变成硬币,显然还得先糊口再谈奢侈的音乐梦想。一起商谈求职方向时濑名泉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拥有驾照,但是路痴这点也扼杀了去应聘个司机或是派送员的可能性,月永レオ洗碗的时候提出了个诱人的提议,如果我有辆车就可以每天接送濑名上下学了!濑名泉设想了一下这个画面,脸红的窘迫感一下让他重温了一遍当年,闭嘴,同学会有奇怪的联想的。

 

月永レオ两手沾满泡沫,于是用手肘和手臂夹住了他,力道不重可就是无法可逃,他笑着说了一句:“可我们就是那样的关系呀~”

 

最后依旧是和无数人第一次选择的兼职一样,他暂时成了一个便利店的夜间收银员。月永レオ坦然在这个一点也不时髦的岗位上待了下来,实话实说他既不够细心也不够谨慎,收钱和找零都练习了很久,没有被打发回家很可能是靠着这张脸——夜间光顾的顾客在就食区的黑板上留下了许多标签,也有几个夸他是帅哥,但更多的是评价道“很有安心感和温暖的归宿感”。月永レオ正渐渐习惯了给关东煮即兴作曲,从客人的购物清单里组合出灵感,在深夜三点半打着瞌睡想念濑名泉的日子,结果生活又来了一个转机。

 

两个月后月永レオ宣布他找到了便利店收银以外的另一份工作,兴奋的驱使之下他把濑名泉扑倒在沙发上,对视没有超过一秒钟他就吻了下去,但只是安静地贴着濑名泉的嘴唇,刘海落在皮肤上留下柔软的痒。然后他撑起一点身体,让他们的眼睛能够把焦点聚到对方的瞳孔深处。

 

谢谢你,濑名。

 

他轻声地说完了这句话,接着忽然被濑名泉拽过了衣领,嘴唇撞到一起时尝到了被牙齿磕出的血味,手掌捧着脸颊,慢一步反应过来的舌头终于感到孤独,向外寻求近在咫尺的另一半,纠缠、拥抱、急不可耐地抚慰寂寞。胸口觉得好痛,是因为氧气太少,还是因为感动太多呢?

 

濑名泉想,我果然,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上他了。

 

月永レオ的新工作地点在入夜后的地下live house,据他所说偶然在便利店的客人里碰到了以前的熟人,闲聊之下对方得知自己初到东京,既需要钱也还想继续音乐的梦想,而那位熟人正好在附近的live house里很能说得上话,为了感谢他在老家时对自己弟弟的照顾遂作了中间的介绍人。

 

不过能从门票收入里赚取多少提成就得看自己的舞台人气了,况且不像那位熟人已经拥有成熟固定的组合和表演形式,初来乍到的月永レオ只有一个人,不够摇滚和激烈的表演也总让夜猫子们觉得不过瘾。既没有掌声也没有嘘声,刚登上舞台的月永レオ不过是一个激不起任何声音的普通人罢了。

 

“就算是天才,在一开始被埋没的例子也有很多!我一定会让那些家伙全都记住我的名字的,一个个要哭着喊‘月永大人’才行!”

 

这份工作显然也需要昼伏夜出,于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又被缩减。濑名泉负责做晚饭,一起吃完之后和月永レオ走到车站,到了次日清晨这样的关系又倒过来,月永レオ为去学校的濑名泉准备好早饭,直到目送他刷卡进闸之后再回去补觉。不过曾经还经历过几无音信的青涩两年,如今起码在同一个屋檐下并且朝着共同的未来而努力,濑名泉觉得这点寂寞还是可以忍耐的,他也提出过几次在周六的晚上和月永レオ一起去地下live house,然而都被拒绝了。

 

濑名泉曾经想过是否月永レオ在浮华奢靡之间已经见异思迁,毕竟这里诱惑那么多,但每次看到对方在拒绝之后又显出落寞和愧疚的侧脸,濑名泉马上了然,他只是过于骄傲罢了,一定想让自己看到他最好的一面吧。

 

直到临近濑名泉大学毕业的时候,月永レオ才第一次正式邀请他去地下live house观看自己的演出。濑名泉从没去过这样的地方,对着装纠结了很久,月永レオ搂着他吻了他的耳朵,“哪怕你穿和服浴衣去都行,谁有意见的话,我把他赶出去。”濑名泉只经历过正经人的职场,闻言还教育他不能在工作场合肆意妄为,客人才是上帝。月永レオ大笑着把他抱得更紧,“他们可都叫我国王大人哦,你是我的家属,当然也有趾高气扬的权利!”

 

濑名泉最终当然没有穿浴衣去,他顺便还给那位给月永レオ介绍工作的摇滚前辈准备了点礼物,入场之后的第一场表演正好是他的组合,月永レオ拼命提高音量才在周围的尖叫中让濑名泉听清台上表演者们的名字。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和整洁、规律、清净的濑名泉几乎完全相反,迷乱闪烁的灯光和拥挤喧闹的人群一起组成了炫目迷离的浪潮,比起任何一种其他的音乐形式都更为狂放和热烈,濑名泉几乎觉得观众已经成为信徒,信奉的不是节制而是放纵,并用飓风一般的感染力把每一个人都卷入其中。

 

他在耳膜和胸腔的双重鼓动中想要抓紧月永レオ的手,却发现这个人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了,濑名泉环顾四周,随着灯光一变,他才明白该轮到月永レオ上台了。

 

各个方向的追光灯汇聚在一处,濑名泉看到他站在那光芒的正中央。而接下来的场景让濑名泉察觉,月永レオ曾经跟他夸下的海口正在被逐渐响起的零散尖叫填满,这些星星点点的呐喊如暴雨前先落下的雨滴,接着忽然带来了庞大又震撼的高呼浪潮,他们真的每一个人都在高诵着月永レオ的名字,还不止于此,几个最激动的观众已经开始哭泣,“国王大人”这样的称呼在地下live house有限的空间里被不断高抛又下落,直到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他在舞台之上闪闪发光,轻易能够挑起万千爱意。但他是属于自己的,他的眼睛只注视着自己,从那个璀璨流金的花火之夜开始,一直如此。

 

可惜生活不是一帆风顺的童话,连一个夜晚的梦幻也难以维持到最后。濑名泉对酒的气味一向敬而远之,今夜被魅惑之下不知不觉呼吸进了无数酒气,到月永レオ来找他的时候终于晕眩恶心的感觉浮上表面,他摇晃了两下,好歹稳住没有吐出来。

 

“抱歉啊,れおくん。”濑名泉上了地面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还是对自己的扫兴感到歉意。

 

“你在说什么啊,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最有成就感的一次表演了!而且不舒服的是濑名啊,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吧!”他和濑名泉并肩靠在墙上,春夜温润的气息总是让人很想接吻,但他想到濑名现在正头晕反胃,于是看着街道对面只在深夜营业的定食屋,“之前没让濑名来的时候,很多次结束之后正好看到它打烊,映着晨曦的第一道光,那个时候真的很寂寞,老板关掉了门前的红灯笼,这间屋子仿佛一头活跃了一晚上的野兽开始合上眼睛睡觉……会想着‘我是不是和它一样呢’,毕竟一开始在这里认识的人也很少,为了我而来的人几乎没有……但是啊,就像老板会打着哈欠回家一样,我也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有人在等着我啊。”

 

春分过后的昼夜时长向着白昼倾斜,夜晚一寸寸缩短,濑名泉抬头朝着东方天际,他想道,这是他与月永レオ一起迎接的第一个日出。他牵起月永レオ的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于熹微晨光中允诺,“有人不仅在等着你回去,他还希望和你一起走下去。”

 

到濑名泉真正大学结业式的那天,月永レオ请了两天假倒好了时差,第一次踏足濑名泉的校园,他坐在樱花树下等待花瓣落下,也等着濑名泉听完典礼上的致辞。

 

他想到“濑名就不是学生了”这件事,忽然觉得像是一个重要的时期真的结束了。似乎过去的时间太过匆忙,在汤河源的两年他一点一点和故乡割舍,为妹妹把关夫婿,帮助交接父辈的产业,在傍晚的铁道边哼着曲子看夕阳,回忆他和濑名的人生相重叠的那个夏天。在东京的第一年倥偬而过,忙着日夜颠倒而错过了多少晨昏朝夕。他应该抽空来濑名的学校偷看他上课的样子,或者从后门溜进去拖着他坐在最后一排,趴着看他写笔记的侧脸也好;他应该多拍几张依然短袖制服的濑名,和他脑海中永远收藏的十七岁的濑名两相对比,看看他如何从精致蜕为锋锐;他应该怂恿濑名参加学年舞会而不是同意他多出一天留在家里陪伴自己,他想要看到更多更闪耀的濑名,挽着女孩子起舞也无所谓,成为聚光灯的中心更好,他想看到他的濑名也被所有人当作王子殿下。

 

但濑名泉的学生时代已经结束了,就像月永レオ错过了他的前十七年那样,他也在为了努力能够未来和濑名一起牵着手走下去的几年间错过了他的大学生涯。

 

月永レオ看到了拿着结业证书走过来的濑名泉,樱花落在他们之间,月永レオ冲上去抱住他,懊恼地发泄了一股脑的悔恨:“濑名濑名!我好遗憾!真的好遗憾好遗憾!虽然在音乐上是个天才但在其他方面真的是个笨蛋!明明我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才做这些事的,为什么结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濑名泉拍了拍他的头,拜他所赐,自己的毕业感伤还没酝酿多久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同样作为工作人士的未来实感和对崭新生活即将接踵而至的紧张躁动。

 

“因为我们只是普通人啊……れおくん在其他方面的笨拙也会被作曲的天赋弥补,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有长处也有不足,归根结底大家都是普通地生活在一个星球上的人类而已。我们普通地相遇了,普通地爱上了对方,普通地互相支持,会经历遗憾,也会体验幸福。我们的故事也许平淡无奇,但能够成为彼此的主角,就一定会谱写出我们想要的happy ending吧。”

 

因为,故事的结局还不是这里啊。

 

 




「流光」

 


“……嗯,好的……妈妈已经回家了啊,和爸爸玩得开心吗?……嗯,那就太好啦……在这边很好,虽然约定过爸爸妈妈旅游回来就回去的,但是现在想再留几天……嗯,我知道了,在这里多待一个星期就回去……姑姑说跟你们问好,嗯,那我挂啦,妈妈再见。”

 

濑名泉结束了与东京的通话,月永レオ喝干了茶液的杯子就在他的手边,暗沉可怖的草药残渣堆在杯底,渗出最后一点浓酽。他突然有点好奇地闻了闻那个气味,顿时脸皱成一团。真亏他能一口气喝掉这么多。

 

所幸“良药苦口”这句金玉良言颠扑不破,第二天月永レオ已经可以回到厨房工作了,濑名泉走近料理台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位置上摆着一朵萝卜雕出的花,它的作者在自己望过去的时候用口型无声地拼出了几个假名——花·火·大·会。

 

——れおくん,话说在前头,虽然正好因为爸爸妈妈旅游还没回来所以我能赶上花火大会,但是浴衣什么的还是死了心吧,说到底我根本没有带着那种衣服来这边啊,总不可能穿着旅馆的去吧。

 

但濑名泉只会再一次体会到,月永レオ的意志不会以他半吊子的借口而转移,他甚至破天荒地提出了“那我的浴衣借给濑名”这种解决方案,在钢筋水泥之间长大的濑名泉甚至连同一层公寓楼的住户都不认识,自然从没体验过如此亲密淳朴的热情帮助,他的第一反应着实是惊慌,接着是熟悉的窘迫,然而这一次他的局促奇怪地变成了害羞,“这……不太好吧……”

 

濑名泉另一个没料到的是,月永レオ已经把他们的花火观赏计划几乎告诉了全旅馆的工作人员,于是到了当天姑妈也给他放了一天假,所有岗位对他都一概不作欢迎,濑名泉无所事事只能胡思乱想,他坐在面向庭院的长廊上,逆光的池面粼粼闪亮,蜻蜓停在水边的菖蒲间,手边叠放着月永レオ的一套浴衣,在这里时间总是过得缓慢悠长,勾起手指脱掉白袜,他心想花火大会真的是那么令人感动的事情吗?

 

男士的浴衣穿起来十分简便,唯一稍显尴尬的可能是月永レオ比他矮上那么几公分,于是浴衣的下摆也只到不上不下的膝盖下,腰带扎得够紧以中和凉风灌到腿上的奇妙触感,濑名泉照了照镜子,打理完发型自觉可以见人,只是没想到月永レオ的表情夸张得像是遨游龙宫的浦岛太郎。

 

把自己的浴衣出借之后反倒穿着法被和短裤的月永レオ盯着他的脚踝看了一会儿,最后咽着口水搬出自己的自行车,他借口小镇的巴士间隔太长,借口要尽早赶到场地占个好位置,借口晚去的话人潮拥挤,总之理由拙劣但态度诚恳,于是濑名泉也没有戳穿他,他纠结了一会儿自行车不能带人,最后说服自己,在这个一切都悠然惬意的地方,大概交通道路管理法也鞭长莫及。

 

青苇在风中倒伏,暮色橙黄暖煦,过早出现的萤火虫舞着还不甚明亮的微光。如果将来自己能拥有一间屋子的话,希望在水边呢,这样夏天就可以看到流萤了。车轮碾过石子的时候震起不小的颠簸,濑名泉颇有点紧张木屐会不会半途掉落,于是也没空分神察觉,这在自行车后座侧坐的姿势是否太过少女了。

 

“……那个,濑名……我们好像迷路了!”月永レ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因为理直气壮得毫无愧疚之色反倒让濑名泉一时语塞,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现在该怎么办”,挠了挠头发的月永レオ已经做出了新的决定——没办法了果然还是跑去车站吧!幸好热海就在下一站!潦草一锁的自行车就丢在陌生的商铺门口,木屐齿在石板路上叩出脆响,濑名泉被拽上奔途时正对着沉落的夕阳,他前方的月永レオ好似融化成了满天烂漫的余晖。

 

也许,这就是十七岁应该度过的青春也说不定。

 

热海车站前盖着玻璃顶的长长下坡商店街,只有当地人知晓的楼房之间可供穿行的铁皮楼梯,铺满了绿植的阳台下的狭窄通路,野猫们抓开的铁丝网豁口,月永レオ拉着他的手带他走上一条神秘又丰富的捷径,最后一个拐角之后豁然开朗,广场尽头的阶梯之下就是铺开的细软沙滩,离岸数十米远的海面上已列好了几百个烟花发射器。

 

广播里的女音终于在久候之后响起,“本年度的花火大会即将举行,欢迎您的到来。今年我们将为大家展示总计5000发烟花,全程历时约三个小时,我将为大家介绍每一款组合烟花的名字,下面请欣赏第一发——牛郎织女。”

 

他们坐在人群中随着众人一起抬头,尖锐的嘶鸣之后晴朗的深黑夜空里绽开了硕大美丽的流光之花,灿烂热烈的火星铺满了整个夜空,接着陨落成金色的焰羽,尾梢渐渐消弭在无极天地之间。极短暂又极盛大的花开与花落,旁边在野餐布上坐着的女孩子们大概是外国游客,用听不懂的语言欢呼着,被第一次见到的巨轮花火感动到擦着眼泪。

 

濑名泉并不是外国人,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花火大会的现场观看升空的烟花,烟花升空时那仿佛酝酿已久的砰响震得他的心也重重跳动。为什么自己在之前的人生从没想过来看呢?为什么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同学,只是一个认识了很短暂时间的人呢?

 

为什么现在会被一股莫名的感动所填满呢,为什么很想要大声呼喊呢,为什么会觉得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而我甚至希望它的的确确是真的呢?

 

十七岁的濑名泉还未能给自己的悸动找到一个名词来解释,细软的沙子在他的指间流过,也许这一夜的心跳、花火和月永レオ都是流沙般朦胧易逝之物。但十七岁的月永レオ转头直视着他,把绚烂流光抛在脑后,他用手指抓住濑名泉的手指,将他的心跳也紧紧抓住。

 

“濑名,我现在超级超级超级想谈恋爱,你愿意帮助我实现吗?”

 

 

End.

 

 

 

FT:谢谢您的观看!

很高兴也很荣幸能收到参加这次狮心7/15的纪念活动的邀请,因为纪念的是狮心番外发售日,想到番外是采用的泉的第一人称,所以在这篇文中也大部分是他的视角。

在思考了很多paro之后选择了这个普普通通的题材,文中的他们没有超能力、不是万众瞩目的偶像、只是生活在普通的现代日本(笑),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尝试的不借助二次创作的设定而能表现出一个清新细腻朴素的狮心吧,如果能让您觉得与我以往的创作相比有一些新鲜感、或是这篇的狮心能够稍微打动您的话,那我的这次尝试也能获得价值了。

我很喜欢应景的节令与风物,开头的小暑三候是传统七十二节气的划分方法。

「夏が終わった」这个标题意思是「夏天结束了」,是一句很普通的口语,全文的许多情节是在夏天发生的,夏日的终结能带给每个人不同的感受,与青春的作别,对成人的迎接,是炽烈旺盛的生命阶段暂告一段落,迎来平和丰赡的新的境界…想过很多标题都觉得不好概括全部想表达的,不如就用一个类似留白的短语吧,希望也能勾起您的一点畅想。

三节的小标题「新绿」、「薄明」、「流光」,分别代表了夏季旺盛的绿色和恋情的萌芽、迈入社会生活的辛苦和逐渐走上正轨以及黎明时的共同归家、青春时绚烂的花火和插叙的时间线与第二段之间已经过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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